Ranee

*上一章一开始被屏蔽后来限流的厉害，呜呜呜希望这个不会

*希望大家可以给我小心心

*这章是认真走了走剧情的！屠龙路上线。下一章基本就是日常了，两人训练相处谈情说爱（x）

*说起来这个标题的含义大概是源于那首歌！

♪但比恋爱更精彩，是超越表面的恩爱♪

*9k+

*标注处是源于龙族二原文或在基础上有所改写的部分

亲密关系（中）

11

 

楚子航走出宴会厅大门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现过许多他未曾经历过的片段。仿佛在某个时空中也有这样一个瞬间，他背着个长条形状的包，面无表情地从金碧辉煌的大厅中走出，只不过身后似乎亦步亦趋跟着什么人，片段中的他时不时要微微转头用余光盯着，像是在紧张着对方的神态。

 

他曾经听过这样一种说法，生活中有许多情形和片段，发生时会让人觉得曾经出现过。楚子航抬手揉了揉鼻梁，片段中大厅外面是烈日当空的正午，此刻外面却已逼近傍晚，黄昏的余晖懒散洒落在地；而脑海中的情形是两个人一起离开，但其实现实中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楚子航仍旧面无表情地走着，外表看起来沉着冷静，只有他知道冷汗几乎浸透了他后背的衣服。进入黑手党这么些年，除了好的身手外，他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个临危不乱的心态，几乎发生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冷静思考寻求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显然现在的他失去了这另一利器。委实说，当场离开这一举动实在称不上什么好的解决方式，但这平静的几步路也费劲了他的心神。路明非最后一句话仍堪堪刻在他脑海里，几乎撕裂了他向来神情自若的皮囊，让楚子航难得认识到自己手足无措的时刻。

 

他没有完成演奏，路明非离开后他迅速起身回到后台拿了琴包。那一刻他甚至判断不出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此时此刻的每一样事物都在令自己下意识想要躲避——那些存在于路明非是他将要暗杀的卡塞尔首领的情景中的事物。

 

如果他事先没有认识路明非——

 

已经走到车边的楚子航忽然茫然起来，难道就只是由于那一面？他说不上来此刻的感受，内心却隐隐想要肯定。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放下琴包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差一点要杀掉路明非”这件事带给他的打击，要远比他自己想象得多。

 

他走得急促，所以也没看见率先摆给对方一个帅气背影的路明非，之后却小心翼翼猫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远去。

 

“没泡到手？”站在他身旁的苏恩曦调侃似地问。

路明非转过头来似乎笑了一下，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别去动他。”

“你知道吗，他琴包里真的装了一把刀的，”苏恩曦下意识逃避了他的视线，她觉得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被硬推上首领座位的男孩仿佛变了个样，“他是真的想要杀你。”

“我知道，”路明非点点头，又笑了一下，这次仿佛带了点真情实意，“可他又没动手。”

“这要看老大怎么想了。”她似有似乎地叹了口气。

路明非搔了搔头，神情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她熟悉的人，他说：“你们不动就没事，路鸣泽那边好说，好说。”

 

楚子航在开车门的一瞬间，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他没有放下琴包，反而转手握紧包带，哪怕他此刻精神状况再不好，身体也条件反射地紧绷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能拨开扣锁，拔出一把刀来。

 

他车上有人。

 

楚子航目光冷峻，望向车座后排。竟然有人胆大到直接坐进他的车内，而又无声无息到让他打开车门才察觉。

 

“我以为你心神不宁到可能车开出去才能发现我的存在呢，”楚子航缓缓直起身，目光仍牢牢望向后排，一个听起来稍显稚嫩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哥哥看中的人，还是蛮了不起的嘛。”

 

是个男孩。楚子航看着后座车门被人从里打开，他身上仍背着那个琴包，身体紧绷着，仿佛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从车里走出来的人不过十一二岁，脸上仍带着小孩独有的那种婴儿肥。他穿着与年龄万分不符的西装，甚至在脖颈处还扎了条丝巾，出现在十字出头小孩身上略显奇怪的装扮，配在他身上却显得自然而然。

 

“不过，也就这样嘛，”他走到楚子航面前，仰着头神情似乎带着点不屑，“我要是你，是一个真如黑手党间口口相传的了不起的暗杀杀手，我刚刚就会——”他抬起手，比了个枪的姿势，指尖对准了楚子航的眉心，“‘嘭’的一声，朝着我哥哥开枪。”

 

楚子航没有动，也没有因为过近的的距离下意识后退，男孩发出的拟声词声音很轻，却让他冷汗直冒，血液中似有什么开始翻滚。

 

“噢噢噢，不对，”男孩放下了手，“你惯用刀，和哥哥不一样，那你的话，应该是——”男孩又握紧了拳头，大拇指朝前，手臂一伸一收，“朝他心脏捅他一刀。”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路鸣泽，卡塞尔的门外顾问，也是路明非的弟弟。”男孩边说着便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握个手。

 

楚子航不置可否，也没有伸手：“你好。”他说道。

 

“我们上车聊？”路鸣泽歪头一笑，“站在迈巴赫门前说话真的太显眼了。”

楚子航先是沉默，转而像是想通了什么，竟认同般地点了点头。他绕过路鸣泽，弯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请吧。”

 

“多谢。”路鸣泽率先走了进去，像也不怕身后的人会做出什么危险举动来，他是在车座上爬到里面去的，这时候的一举一动倒像是个不怎么成熟的孩子了。

 

楚子航也跟着坐进去，大提琴盒放在他的腿上，支出好长一段，路鸣泽只得缩在左侧车座的边缘，紧紧贴着另一侧的车门。楚子航垂下眼帘，右手伸出去，微微探身关上了车门。

 

夜幕仿佛一瞬间降临，之前黄昏的那点余温也被晚风卷走。车门外两个世界，外头宾客蜂拥而至，交谈与笑声络绎不绝；车内他们二人并排而坐，各怀心思，仿佛沉默中一场战争即将爆发。

 

12

 

十分钟后，楚子航打开车门走出，随着另一侧下来的路鸣泽从另一扇小门进入宴会厅内。他出任务时几乎从不离身的刀此刻正安安稳稳放在琴包内被留在了车后座上。他双手空空，腰间则放了把枪，宽大的衣摆遮住了不自然的凸起。

 

“你会用枪吗？”

他边走着边回想起路鸣泽在车上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楚子航没回答，等着这人的后文。

“我让苏恩曦给哥哥的那杯酒里放了点东西，”路鸣泽笑了一下，带着点孩童似的鬼灵精怪，“根据他的体质调配的，等会他送花的时候差不多就会昏倒。”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几乎是瞬间排除了眼前这人想要陷害路明非这一想法，转而联系起路鸣泽说的第一句话来，“我平常任务不太带枪，但会用。”

 

路鸣泽像是早就知道答案一样，他拉开自己的西装，从内怀衣兜里掏出一把枪来，放在楚子航的琴盒上。“等他送花上台时，朝他的胸口开枪。”

楚子航先是怔愣了一下，转而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伸出手把枪拿了起来，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遍：“不是真枪？”

 

“玩具枪，”路鸣泽歪头笑了一下，“我们改造过，里面装了那种小孩玩的小圆球当子弹，你在二楼开枪，冲力足够打到他的胸口。”

 

“为什么要这么做？”楚子航拆开了枪的弹匣，看到里面装得满满的橙色的小球。

路鸣泽露出神秘莫测的笑意来：“我们要让他在众人眼前‘死去’。”

 

楚子航呼吸一下子窒住，转而才像是为了缓解忽然加快的心跳轻轻呼了口气。

路明非“死去”这个事情，无论真假，对他的影响都远超着他的想象。

 

“至于原因，简单说就是为了让奥丁露面。这一方面我相信我们是可以达成共识的，你还可以跟派给你任务的人交差，一举两得，楚子航，你有什么要拒绝的理由吗？”

 

“但我没有道理非要这么做，”楚子航并不买他的帐，他把枪放了回去，“我怎么知道这不是陷阱？”

路鸣泽摇了摇头：“不管你信不信，药他已经喝下了，即使你不开枪，他也会倒下。说到底这不过是我为哥哥考虑，想把你拉入伙而已，你应该跟奥丁也有蛮大的渊源吧？借着我们大概是最快让你接触到他的方式了，”他说，“喝药倒下，‘死’得不够彻底，不够声势浩大，我得让所有来宾都知道他的‘死讯’。即使你不开枪，也会有别人开枪，但那之后哥哥就会被彻底藏起来，直到奥丁露面。”

 

“楚子航，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但哥哥想什么我还是猜得透的，我拟了一份任务书给你，你看看？”

 

无论是和人谈判还是什么，楚子航向来冷静，很少会有被什么说服的时候。但他此刻听出了路鸣泽的言外之意——他可以和路明非不只是任务搭档这种萍水相逢的关系，甚至他有机会可以频繁地见到他，完全推翻他之前所想的那种见一面少一面的想法。

 

更何况——

 

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一举两得的做法，他只需要承担很小的风险，就可以在不杀害路明非的情况下接触到奥丁。

 

楚子航的IPOD发出接收到邮件的提示音，他看了一眼路鸣泽，后者正眯着眼睛示意他看看。他掏出IPOD，上面是一封来自未知地址的邮件，他粗略地扫了一眼，除却假装射杀这一条外，还有一项任务是在路明非被藏起这段时间内，他需要住在卡塞尔基地内，保护路明非的安全。

 

他看着邮件，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其实路鸣泽这样做已经是在暗暗威胁他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内情，路鸣泽又轻而易举地知道了他的邮件地址，他的目的等等，几乎是对他了如指掌。楚子航闭了闭眼，不知道他调查出的这些，有多少是路明非提供的情报消息。

 

楚子航签了字，将邮件回复过去，另一头迅速就有一笔预付款到账。两人坐在车里，看起来真的像是什么普通任务交易。

 

楚子航揉了揉鼻梁，从回忆中抽出身来。路鸣泽将他带到了二楼的一个角落里。

“我要走啦，你看准时机开枪，必要的时候可以随机应变，反正只要让观众知道有人朝他开枪就行。混乱时会有人来接你，乐团那边我找了个人假扮你，放心好了。”

 

楚子航听着对方滴水不漏的安排，没有作声，面无表情地调整着开枪的角度。

 

“还有最后一件事，”路鸣泽往栏杆上一靠，眼里带着狡黠，“为了效果，哥哥不知道他要‘死’了这件事，你猜他会不会发现是你开的枪？”

 

楚子航扭头看他，对方的恶趣味不言而喻。

“并不重要。”沉默片刻后，他说。

 

 

从楚子航这个角度，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下面宴会厅的所有情况。酒德麻衣正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与人碰杯交谈，表情看不大清，但能感觉出她是轻松的。按照路鸣泽的说法，这些比较亲密的人都是知道这件事的，更别提酒德麻衣等下还要往她首领身上泼血。但无论是从她的动作还是神态而言，都辨别不出。

 

路明非身边围了不少人，楚子航一眼看过去，不难辨出都是些向来与卡塞尔交好的家族首领。这些人一直知道路明非的身份，但外界却从未透露出路明非的信息分毫，想来也是受过嘱托的。他看着端着酒杯站在人群中间的路明非，忽然觉得有点陌生。对方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但也没给人什么压迫感，周围的人都在笑着交谈，氛围十分轻松。当他开口说话时其他人又会停下来听，这样看起来他真算得上一个像模像样地首领了。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路明非。不是那个紧张时候就白烂话不停、害怕尴尬氛围不断干笑活跃气氛的路明非。李嘉图像是他的一张面具，又或者在自己面前时他才是带了面具的。

 

楚子航内心不愿承认，他总是觉得和他相处时的路明非带着熟悉的感觉，仿佛那样的才是他，而现在站在人群中的，不过是李嘉图这一皮囊。

 

“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寿星——卡塞尔家族守护者酒德麻衣小姐致辞。”

 

楚子航回过神来，他目光牢牢锁定着路明非。后者正在整理西装，别正袖扣，不急不缓走到舞台旁边，苏恩曦递给他了一束花。

 

酒德麻衣的致辞很短，没说什么严肃的事情，轻轻松松开了几句玩笑，感谢了下众人。在大家的掌声中弯腰致谢，路明非趁机迈上舞台。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大家掌声更加热烈，酒德麻衣抬起身看了过去，惊讶表现得恰到好处。

 

楚子航举起了手臂，这个距离他有信心可以准确无误地打到路明非的胸口。更别提对方在他的视野内展露无遗，没有遮拦。

 

他紧紧盯着路明非的动作，路鸣泽说在他昏倒前会有头晕耳鸣的症状出现，到时他必然会露出什么破绽，在那时开枪时机正好。果不其然，在路明非上台献花致辞的几分钟后，他的身形忽然晃动了一下。

 

楚子航迅速瞄准，手指微微弯曲，准备开枪。但就在他要按动扳机的一瞬间，他忽然浑身僵硬，一瞬间连呼吸都屏住——路明非抬起头看见了他。楚子航不知道对方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对这些格外敏感。路明非抬头的动作很细微，周围人都没有发现，他讲话也只是稍微停顿，继而顺当地接了下去，只有楚子航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诧异和难以置信，但对方很快垂下了眼帘，反倒勾起了点笑意，外人看着平常无奇，但楚子航却迅速将其和记忆中那个坦言自己生气时而展露出苦涩笑意的路明非相重合。

 

他发现了楚子航仍要杀他，但他没有躲，甚至仍旧将胸口坦荡展露着。

 

楚子航第一次发现，原来开枪的时候，真的会手指颤抖。

 

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一种难言的感受来，酸涩得要命。那一眼仿佛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仿佛他此时此刻是真的要杀路明非一样、他手里握的是真枪，那一枪打到路明非身上，就会要他的命。甚至在那一刻楚子航觉得，这一枪下去，也会要了自己的命。

 

楚子航用力闭了下眼，转而抬起手臂，再次瞄准。但他这一次没有直接打向路明非，他深知自己状态不好，时间又紧迫，他需要如路鸣泽所说的一般，先创造一些声势，让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路明非被子弹击中。

 

他打向了一个玻璃杯，玻璃破碎的声音十分刺耳，现场迅速就慌乱了起来。改造过的玩具枪为了增大冲击力也加大了后坐力，如果不是楚子航早有准备，这一枪会直接将他掀翻。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再次瞄准了路明非，刚刚玻璃杯破碎的那一刻对方连头都没转。

 

楚子航扣动扳机。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时间迅速慢了下来，他能清晰地看到橙色小球穿破空气，路明非身形再次晃动，在小球击中的一瞬间，他脸上仍带着平静的笑意——他其实应该早就感受到了不舒服，但是站在台上的他始终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他似乎抬头看了眼楚子航的方向，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和指使，顺着小球的冲击力应声倒地，手里的麦克发出巨大的刺耳声响。这时周遭的一切仿佛才回到楚子航身边。喧哗声更加吵闹，酒德麻衣的尖叫惨杂其中，她迅速转身蹲了下去，哭腔顺着致辞时用的麦克在整个会场里蔓延，她用身体遮住了路明非的上半身，连从楚子航这个角度都无法看到她在动什么手脚。

 

几大家族首领冲上前去，但却没有凑近，像是也在顾虑会被怀疑，现场乱作一团，喧闹不止，唯有二楼这个角落里寂静无比。

 

楚子航松开了手，枪跌落在地。他这才发现，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已被指甲扣得通红。

 

路明非“死”了。

 

13

 

路明非昏睡的时间比想象中要久，他们四个人挤在狭小的一间病房内，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床上的人看，只不过有些人在思考，有些在发呆——比如说楚子航。他此刻格格不入地站在卡塞核心成员之中，周围人却都没表示有什么问题或者不妥，像是默许了他的存在。

 

“会不会是剂量出了什么问题？”苏恩曦摸着下巴说道，“还是他真的认定自己死了，潜意识里没有想要醒来的打算啊？”

 

楚子航回过神来，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手却不自主地伸出去，替床上的人掖了下被子。

 

路鸣泽开口，语气似乎略有不满：“我哥哥可不会认为自己死了，”他伸出手，一边拉住苏恩曦，一边拉着酒德麻衣，“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他把两人往后扯了扯，“我们出去等。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准备。”

 

苏恩曦了然地用食指敲了敲路鸣泽的掌心，酒德麻衣一开始则没作声，等了一会儿看楚子航似乎没有别的动作：“他留在这吗？”

 

“这是他的任务。”路鸣泽狡黠地看了酒德麻衣一眼，转而又把目光投向楚子航。

楚子航点了点头：“知道了。”他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显得有些冷漠。

苏恩曦说：“其实你困了也可以跟着睡一会儿，在卡塞尔总部里是绝对安全的。”

后者不置可否，也没有做出回应，从角落里拉过来把椅子坐下。

 

苏恩曦最后检查了一遍路明非的身体各项数据，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和那两人一起离开了，楚子航听见门响也没有回头，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路明非熟睡的轻微鼾声。他也跟着疲倦地弯腰趴在路明非的床沿边上，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跟着起起伏伏，此刻终于没人叨扰，疲惫感一瞬间涌上，明明在别人的地盘上，知道此刻不该如此懈怠，但听着路明非平稳的呼吸声，他的眼皮却不自觉地沉重起来，竟也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的他强撑着睁开眼睛，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一开始眼前花得不行，仿佛是老式电视机没有信号时充斥的白色噪点，过了一会儿，视线缓慢聚焦，他这才辨认请自己仿佛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自己正在被一个人拖着后背，以半躺的姿势靠在那个人怀里。不知是他太重了，还是那个人力气太轻，他总感觉自己摇摇欲坠。

 

是路明非。

 

楚子航有些纳闷，他明明对路明非没有熟悉到能如此轻易辩清的地步，此刻大脑却向他传来了不容置疑的信息，这个人就是路明非，但似乎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妈的……怎么瞎了，”声音倒是十分熟悉，“师兄你槽吐的好啊……什么连带和所有的师妹都是我们的。怎么，你要在这里英勇就义吗？”他后半句声音很轻，语调也低沉，但楚子航却觉得这不像是路明非的语气，这句带着少年人的脆弱和凶狠，几乎是他认识的路明非从未展露给他的。

 

……他瞎了？

楚子航明明可以看见，想抬起手臂摸一摸自己的眼睛。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是血，连动一根小拇指都会觉得无比疼痛。

 

“别想着摸啦……”路明非倒是很轻易猜出他的心思，“都烧成两个黑洞了。”

是吗，楚子航松开手臂的力气，反正也是梦，就按照设定走下去好了。

 

“什么看不得别人傻逼透顶、不喜欢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路明非仍在絮絮叨叨，楚子航这才发现不止他自己十分狼狈，路明非也伤痕累累，腹部插着一根钢筋，他捂着肚子，语气竭尽全力的平静着，“还冲我道歉，你可别是真要死了吧？我跟你说，你要是死了我也回不去的，没有你我根本走不出这里，那个什么列车什么电路，我一窍不通的。师兄你好不容易做到了，你杀了条龙哎，要活着回去领奖啊，可别他妈死在这里……很不值的。”

 

龙？

 

楚子航哪儿动不了，只能看见视线范围内所及的东西。他这一打量几乎就瞬间浑身紧绷了起来，远处似乎有电光，把整个空间照成紫白色，一只龙如绝世的舞者旋转与镁光之中，他的舞姿壮美的让人失神。①

 

他没有做到——不管路明非说的是什么。事情显然没有解决，面前这个人在撒谎骗他。

 

可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楚子航生出一种疑惑。

 

“不要死——”路明非俯下身来，钢筋因为他这个动作嵌得更深，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低头只为了更贴近楚子航，“不要死——不要死啊！”

 

路明非喊得十分用力，脖颈间青筋暴出，声音嘶哑，仿佛也是什么龙类在嘶吼，带着少年人的愤怒不甘。楚子航看着他，随着他的嘶吼，路明非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覆上了层层鳞片，手指开始长出长长的指甲——就仿佛龙类的利爪！下一秒，他的双眼变得金黄如灯！

 

楚子航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路明非似乎是一个十分矛盾的存在，他的外表逐渐变化，仿佛在蜕变成一条龙，可动作神态又带着人类的脆弱。他像是被逼着披上了盔甲，站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又发现自己身体也开始了变化。路明非那三个字仿佛一种咒语，让他身体机能开始缓慢地恢复起来。

 

路明非闭上了眼，轻声说道：“交换。”

“好咧，哥哥！”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路明非缓缓睁开眼睛，整个人的神态和气质全然改变，陌生得让楚子航觉得换了个人，他就像是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他缓慢抬手，之前绕着他们飞舞的镰鼬四处窜逃，紧接着他张开五指，对着远处舞蹈的龙，好像要把那个龙形镇压在手掌心。②

 

“撤销。”

 

楚子航听着他的声音冰冷无比，仿佛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存在，带着不容置疑，带着冷漠。

 

“喂……”楚子航勉强开口，发出了一个音节。

 

面前如神一般的人忽然出现了松动，他似乎挣扎着想要回过身来。

 

“你也……不要死了啊。”楚子航声音很低，他全身的力气大概只能够说完这一句话了，即使在梦中他也可以感受到自己此刻伤得很重，连呼吸都成困难。

 

路明非——不，楚子航不愿意认为这个人是路明非，他似乎轻声笑了一下，带着点不屑。最后他也没有转过头来，沉默片刻后他忽然起身，朝着龙的方向狂奔而去，他的手中出现了两柄长刀，楚子航视线模糊并不能辨认清楚。他只能艰难地侧头，看着这人以一个人类的躯体，达到了非人的速度和力量，那只巨大的龙在他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龙不断发出痛苦的嘶鸣，路明非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洞，此刻的他无所畏惧，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对他造成威胁！话语不断轻轻吐出，每说一句仿佛一个利刃，又仿佛神的指令，刚刚光彩夺目的龙节节败退，连楚子航都能感受到它的恐惧！

 

几柄刀不断在路明非手中出现，之后便会迅速扎入龙的躯体里，最后一击时，龙疯狂哀嚎，浑身颤抖，路明非腾空跃起，踩着龙的头，张开双臂，迎着黑暗中的火雨。他伸手指着下方的巨龙，金色瞳孔中闪烁着愤怒和仇恨，缓缓吐出了一句话，声音带着君王的冷酷——

 

“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③

 

14

 

“你怎么比我还能睡？”

 

楚子航头脑空白了一段时间，转而意识才缓缓回归，他直起身来，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压得酸涩发麻。他最后看见的场景给人的感觉太真实，几乎忘了自己在做梦。

 

路明非已经坐了起来，半靠地躺在床上看他，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来：“杀我的感觉怎么样？”

楚子航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无可奈何：“不怎么样。”

 

他仍旧有点回不过神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给他的感觉要比梦真实。

 

“咋了？”路明非下了床，左扭右扭似乎在活动身体，“别太在意，我现在显然已经发现你不是真的要杀我了，估计是小魔鬼做了什么吧？”他后半句说得言之凿凿，带着点愤恨，似乎平时对他十分不满。

 

楚子航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他犹豫了一下，“梦里有你。”

路明非歪了下头，脖子发出嘎嘣一声响：“梦什么了？”

 

“梦到你在……杀一条龙？”楚子航实在觉得自己对一个梦如此在意实在有些荒诞。

 

“……”路明非背过身去，穿上了之前挂在墙上的外套，从这个角度楚子航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声音，“做梦嘛，梦见什么都很正常。”

 

“但我觉得很真实。”楚子航也站了起来，话虽这么说，但他不打算继续深究下去。

路明非转过头看着他：“搞不好就是真实的。”

 

楚子航严谨地说：“龙只出现在神话世界里。”

路明非没忍住笑了一下：“也许你梦到的就是不同于现在的世界啊，神话世界啥的。”

“不同于现在的世界？”

“平行世界，”路明非走了两步凑近他说道，“也许在别的世界，我真的在屠龙。”

 

路明非看起来比他更信。楚子航得出结论。

 

“你不知道吗？”路明非补充说，“有这样一种传说，两个如果在A世界相遇过的人再在B世界碰面，就很有可能想起之前的事来，很多什么前世今生的故事就是这么来的。”

 

楚子航不置可否，显然不怎么信。

“平行世界只是理论上存在的一种东西，”楚子航说，“实际上可能并没有。”

 

他话音刚落，屋里的门就被推开，路鸣泽走了进来，他又换了一套西装，仍旧把自己打理得有板有眼，看起来精神得不行，和屋里两个似乎没怎么睡醒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醒了就来讨论下接下来的事，”他走过来说道，“还得给你讲一些背景。”

楚子航自动理解成了他们与奥丁恩怨的背景，点了点头，跟着路明非就往门口走去。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路鸣泽问，“感觉哥哥醒了很久了，你们在聊怎么谈恋爱吗？”

“谈你妈——”路明非爆了粗口，伸手敲了下对方的头，“一个个动不动就说什么谈恋爱，都这么清闲的吗？”他边说着，边转头看了眼楚子航。

 

这一眼里可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或者是不好意思的感觉，更像是向他发送的一种信号。

楚子航敏锐地意识到路明非并不想让路鸣泽知道他们刚刚的对话，他快步走上前，站到了路鸣泽旁边，刚刚被他忽略掉的问题此刻再次浮现，让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先了解一下——面前这人对他隐藏的东西要远比他想得多。

 

“要给我讲什么背景？”楚子航问。

 

路鸣泽微微扬起头，看着楚子航的双眼，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有关平行世界的背景。”

 

 

-TBC-

下一章训练打仗，谈情说爱。

嘿嘿基本就是些日常，走走感情线。可能会换成路明非视角（？没咋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