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nee

【From_hourglass】合作愉快[楚路]

合作愉快

 

01

 

路明非穿着笔挺的西装,带着精致的袖扣,意气风发地踏进了这家餐厅。

 

从门牌到装潢,从轻柔的音乐到温和的灯光,这家餐厅已经给了路明非高贵奢华的印象。路过门口那张桌子的时候,他瞄了一眼菜品的价格,面上神情未变,心里却悄悄打鼓。

 

可他大概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他的身后站着路鸣泽,那个无所不能的小鬼。

 

“到了。”路鸣泽声音很轻。

 

路明非停下步子,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那个男人的后背和不是那么清楚的侧影。这个他即将要见面的人是他未来的合作对象,对方管理的公司在业内也是鼎鼎有名,完全不输给自己所在的这家。

 

从侧面就能看出来,男人跟他一样年轻,眉眼都浸润在阴影里,只有一只手露出来,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怎么样?”路鸣泽问他。

路明非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微微低下了腰:“之前你说他叫什么来着?”

 

“他姓楚。”

“楚总?”路明非想摸摸头发,可他刚准备抬起手臂,就被路鸣泽按了下来。

 

路鸣泽替他理了理衣服:“这西服实在不适合做那么大的动作。”

路明非无可奈何:“等等,”他仿佛一下子想起什么来似的问道,“你还没说他叫什么,之前好像也没跟我说过——你不知道?”

 

路鸣泽不置可否,推了他一下:“再磨蹭就要迟到了,我教你说的你都记住了?”

“记得记得。”路明非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像是赶赴刑场一样迈开了步子。路鸣泽摇了摇头,挑了个比较偏远的位子坐了下来,然后点了杯咖啡。

 

路明非低着头走到灯光下,在跨过椅背的同时他抬起头,展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今天路鸣泽教给他的第一个动作。

 

“你好,我是路明非,路氏集团的总——”他说到这里,突然生硬地停了下来,他看着对面那人那张熟悉的波澜不惊的脸,后面的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忽然知道为什么路鸣泽不肯告诉他的姓名了。

 

现在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依旧面容冷淡,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每一处都那么熟悉,像是昨天还见过。性格也还是那样,对什么看起来都毫无兴趣,也难在他的脸上看见有什么夸张的表情——从他的脸色神情上仍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他们面前仅仅相隔了一张都不够手臂宽度的桌子,可路明非却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是隔着一条湍急的河流。

 

那个男人是楚子航。

 

楚子航率先有了动作,他对着有点不知所措的路明非坦然地伸出了手:“好久不见。”他说。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木然的路明非一下子像是不知道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他猛地伸出左手——也不管这西服能不能有大动作——用力拍了一下楚子航的手,然后垂下了手臂。

 

“嘿,”他听见自己说道,“师兄,好久不见啊。”

 

02

 

屋里的味道还没有散去,激烈过后的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相顾无言。路明非把被子拉到鼻尖,阖上了眼睛,他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看起来是连半个手指头都不肯挪动半分。

 

几个小时前刚被路鸣泽嘱咐过的“不要有大动作的”的西服,现在随随便便扔在门口的矮凳上,里头的衬衣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楚子航的外套被踢到了床下,只隐约露出了个黑色的衣角。窗帘拉着,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大约不晚,因为还有日光顺着窗帘缝轻悠悠地钻进来。

 

“饿不饿,家里有面条。”楚子航问他,声音发闷,就在耳边响起。

 

“不了……”他想了好大会儿,才憋出这两个字。

 

说来也是荒唐,路明非阖上眼睛想到。他也是万万料不到事情最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本来他跟楚子航好好的,两个人老同学久别重逢,坐下来吃个便饭,喝个小酒,再顺便谈谈路鸣泽交给他的那笔生意什么的,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对。

 

唯一不对的是他跟楚子航的关系。表面上是老同学难得一见,实则上是分手的情侣在某年某月某家餐厅偶遇。

 

他跟楚子航还在卡塞尔的时候就搞到一起了。这事说来也蛮奇特的。

 

那时候大二,他、恺撒和楚子航,他们三个风风火火从日本归来,各有各的疲惫,各有各的不堪。路明非窝在宿舍里整整一个星期,连着叫外卖和酒,把自己搞得糟蹋极了。第八天的时候,楚子航推开了宿舍门,拎着路明非的衣领给他放进了浴室,看着满脸沮丧的某人消消停停地放水开始冲澡,他才放心地出了洗手间。

 

关上门之后,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乱七八糟的房间,那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个死侍。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挽起袖子把散乱的东西一一归位,又替他叠了被子,把垃圾清扫干净。

 

等房间焕然一新之后,路明非才慢腾腾地推开了门,门一开,一大股子热气就涌了进来。他的脑袋还昏昏沉沉。路明非挨着床边上坐下,头发上的水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楚子航沉默不语,路明非也想跟着沉默,可他没有楚子航有耐心。楚子航靠着桌边站了一会儿,没跟他继续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下去,他转身进了洗手间。

 

 

“师兄……”楚子航刚一出来,路明非就熬不住然后开口了。可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硬生生地刹住了闸。

 

楚子航给他递过来了一条毛巾,他拿起来,擦了擦头发,糊弄了几下,他就把毛巾扔在床上。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可他根本不想管,也没那个力气。现在他整个心都是湿漉漉的,根本来不及去烘干,还能有什么心思去管头发呢?

 

路明非低下头,楚子航走过来拿起毛巾,给他擦起了头发。

 

“师师师师师师师兄,”路明非震惊地都结巴了,“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楚子航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给他擦着头发。他的手指时不时碰到路明非耳朵边上的那片肌肤上,还能感受到上面传来的丝丝热乎气。

 

楚子航心里痒得要命,像是有什么要破壳而出。在他的宿舍里,透过窗户能看见路明非这边宿舍的门,他每天都关注着,可从没见他打开过一次。期间诺诺去敲过一次门,不知道和路明非说了什么。回来之后楚子航问他,她只是耸耸肩,也不回答。

 

第八天的时候,楚子航终于不想等了,他去校舍“借”来了钥匙,敲了敲门就把钥匙塞进去,一扭就开了门。路明非从床上翻起身,目光有些发蒙地看着他,屋里的酒味倒不算重,但丝丝飘过来也让楚子航感到烦躁——他说不清这种烦躁从何而来,抓不出来路,也看不清去向。

 

他边擦着头,边若有所思。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那个师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别再擦下去了,擦完了就把手放下去好吗?楚大爷您现在面无表情,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龙类或者死侍什么的……有没有考虑一下我什么心情?

 

楚子航终于知道把手拿下来了,他看着路明非,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还没有找好借口。

 

他直起身来,看着路明非的眼神,忽然心里一动。

 

“呃,在一起?”他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话,这好不容易开了口,却蹦出这么几个字。

 

路明非腾地站了起来,过了好大一会儿他说道:“师兄你就别凑热闹也跟着来搞我了……我只是辆普通的小汽车,跑完一圈也要加油的。就算你现在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再跑个几十公里,我拼了命也跑不动了。”

 

“你不用跑,我可以载你。”楚子航说着,向前跨了一步,他现在和路明非鼻子贴着鼻子。清晨的阳光刚好照进来,洒在两个人的脚边。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灰尘,屋里只有他们两个轻轻的呼吸声,看起来氛围那么好。楚子航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是紧绷着的,说出那句话也不是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只是在他看见路明非的眼神的时候,一下子想到了之前那几年里的路明非。他们两个躲在角落里,慢吞吞地行动着,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同类,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好不容易有一天碰到了,都小心谨慎地打量着,想来互相打个招呼,或者来蹭一蹭,取取暖。

 

同类总是想要靠在一起取暖。虽然知道对方身上的温度不一定比自己的高。

 

“噗嗤——”路明非没忍住笑了一下,“对不起对不起,”他摆手,“师兄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是鼻子痒,我想笑。”他说完动了动鼻子,看样子还在努力憋着笑。

 

楚子航没有反应,也没有退上哪怕半步。路明非抖了一会儿肩膀,然后不动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楚子航的眼睛,他好像……挺认真的?

 

“师兄……”路明非抹了把脸,“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消沉,真是中国好师兄啊……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过几天就好,真的。”

 

“你拒绝了?”楚子航终于退了一步,问他。

“嗯啊,”路明非说,“不用安慰我了,师兄。”

 

“不是安慰,”楚子航轻声说,“既然你不同意,那我来追你吧。”

 

路明非震惊看他,长大的嘴巴都能塞进去个鸡蛋了。

 

“不不不,那我哪敢啊,”路明非顺口就来,“不知道多少个少女倾心等你好吗……我不想成为少女公敌啊,再说,小弟何能何德让师兄你,呃,来追我。怎么看,要追也应该是我去抱你大腿吧……”

 

“好,”楚子航短暂地思考了几秒,“那你来追我吧。”

 

他说完也没管路明非什么表情,他的语气依然清淡平静,动作也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完全看不出他的手指在微微地打颤,仿佛刚才碰到路明非的指尖都开始滚滚发烫。

 

他拧开了门把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03

 

楚子航还是下了床,去厨房给路明非煮面条。

 

家里实在没什么食材,他太久没好好在这里待过了。最近忙着工作,跟着员工下属一起加班操劳,他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的,这样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事情对他来说习以为常,尤其要是跟那些在执行部的日子比起来,就更是幸福百倍了。

 

他毕业后,去执行部呆了一年,然后才从爬行类的世界里稍稍探出点头来,回来继承了“父亲”的公司,他想自己单干,毕竟“父亲”还没有那么老。可母亲一句话就让他打发了念头——

 

“子航,”她说,“妈妈这几年,净是在和姐妹们玩,都没空和你的父亲一起,你也让他轻松轻松,帮帮他,好不好?”

 

楚子航懂了,懂的瞬间,他的心窝有那么点酸楚。

 

水烧开了,烧开时候发出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让楚子航从回忆里抽出身来,他拿出面条下了锅,用着长筷子转着圈地搅拌着,热气腾腾然地冒上来。

 

他和路明非谈了三年的恋爱。有两年在学校里,虽然时不时的有些任务但总归是平淡如水;剩下那一年就是他在执行部的时候了,两人聚少离多,大多数的时间楚子航都在满世界地飞。

 

有一次在外面出任务三个多月,风尘仆仆拎着行李回到路明非宿舍,一推门他就看到路明非盘腿坐在床上,正抬眼看着他。

 

大概就是那次以后,他开始感觉到路明非的不对劲。

 

并不是路明非在疏远他,也不是任何第三者插足的情况——说实话,对于这点两人都不太担心对方——这种感觉楚子航也很难形容。

 

等到两个人分手之后挺久的一天夜里,他才猛然醒悟,那时候的路明非看起来就像是在挣扎和犹豫什么,他不知缘由,有力却无处可使。

 

面条煮好了,楚子航关了火,拿碗盛了出来,他端着往卧室走去。

 

路明非还在被窝里,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昏昏欲睡。

 

“真香,香得肚子都叫了。”路明非感叹一句,从被窝里钻出来。楚子航把面塞给他,从椅子上拿了件外套披在他身上。路明非的身上还有着不深不浅地痕迹,在光裸的背上显得尤为刺目。

 

路明非也没客气,靠着床头,呼哧呼哧地吃了大半碗。这期间楚子航在屋里收拾,他把两个人随随便便脱下来的衣服裤子一一整理好挂在衣架上,扔在地上昨夜用的东西也都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吃饱了,师兄手艺还这么好啊,”路明非抹抹嘴,把碗放在了旁边的矮桌上,“你不饿么?”

 

楚子航没回答,他坐在椅子上把路明非剩下的那半碗面条吃光了。

 

动作那样习惯那样自然。路明非眼也不转地盯着,可他的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说起来,两人真正在一起后的第一顿饭,就是楚子航给他做的,也是面条,一模一样的味道。

要不是之后楚子航还做过别的,路明非真的就要怀疑他是不是专门就去学了这一种。

 

表白的是楚子航,但是最后却是路明非追的他。

 

那天楚子航留下了惊天动地的一句话后,自己坦然自若地出去了,留下了半天也会不过神来的路明非。

 

——我追楚子航?

 

他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第二天上课,他在教室里看见了楚子航——那是唯一一科他和楚子航有重叠的课程,凡是A级以上的都要参加的。

 

楚子航坐在靠窗户的位置,那是路明非常坐的地方。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导致不少人好奇地看他,毕竟自从从日本回来,他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了。路明非熬不过,硬着头皮往那个方向走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楚子航旁边。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其他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了,不用猜,肯定也是在议论自己。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好像是身体快过思考,替自己作出了选择。

 

他感觉到有人看着他,目光灼热发烫,他回过头看见楚子航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尴尬地笑笑。

 

“呃,要不我还是别坐在这儿——”他被看得发毛,想站起身来。

“不用。”楚子航摇头,但眼神里仍是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我坐这里,这,我这不是要追你吗。”路明非脑子一热,话脱口而出。

 

“想什么呢?”感觉到有人拍自己的脸,路明非晃了下神,眼前明亮的日光和穿着白衬衣的楚子航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房间和光裸着上半身的楚子航。他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窗帘依然是拉着的,有几缕阳光顺着缝隙溜进来。空气中漂浮着暧昧的味道。他离自己真近啊,路明非想,在楚子航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能闻得到他口腔里和自己一样的面汤的味道。

 

这个距离,除了接吻还能做什么?

 

“没想什么。”路明非别开了目光。

 

他感觉有人把手放在了自己头顶,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听到楚子航的声音,依然清冷平稳。

 

楚子航问:“路明非,我们复合吧。”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勉强压下嘴角那点弧度,他的目光落在床边自己的手机上。

 

“不了,”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不。”

 

04

 

路明非拿着楚子航给他准备的新的衣服进了洗手间,楚子航也跟进去了,站在他旁边教他怎么调水。

 

“左边冷水右边热水?”路明非问他。

“对,别记错了,”楚子航说着往外走,到了门口又有点不放心,回过头叮嘱,“别一下子调太多。”

 

“知道知道。”路明非摆摆手,然后拉上了门,放开了水。

 

热水顺着肌肤流下,热气不知不觉蔓延开来。直到这时路明非才感觉到疲惫,两个人在床上素来像是打架——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路明非能有胆和楚子航打上一架。兴致上来了,两人都急,楚子航能抽回点理智控制,可到路明非这儿,下手就没轻没重了。

 

楚子航想要同他接吻,路明非撇过脸避开了,动作太大,导致对方柔软的嘴唇狠狠撞到他的脸上,不知破皮儿出血了没有。而那时候身上的酸痛感又吸引过去他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没精力去管楚子航痛不痛。

 

他仔细摸了摸脸颊,发现没有牙印。看起来楚子航也没有气急败坏地来张嘴咬他。不过他背后的吻痕倒是实实在在的,不知为何,楚子航对他的后背情有独钟,每次都搞得他一身红红紫紫的痕迹,在卡塞尔那会儿,他几乎都不怎么穿低领的T恤了。

 

人一闲下来,回忆就铺天盖地。他抹了把脸,也不知道多久都没想起过这些事了。

 

他挤了点沐浴露在手上,从脖子开始顺着往自己身上涂抹,到脚腕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盯着瞧看了一会儿,上面有几个红印。他本身也没多白,看着没那么清楚,伸手摸了摸,倒还真有点隐隐约约的疼——那样式跟他背后肌肤上的差不多,一看就是吻的时候吸吮出来的。

 

“搞什么,”路明非嘟囔着站起身,“变化这么快,连某某时报都跟不上了好吗?我们说好的不喜欢别人脚踝的呢?”

 

他嘴里念叨着,回身随手拨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地留下来,先是落到头顶,再顺着滑到微微拱起的后背。

 

“我操!”路明非跳脚骂了一句,迅速关掉了水龙头。后背上的痛感更加明显了,也不再是某一点某一处有些针扎似的疼,而是整个后背都火辣辣的。

 

他蹲下来去辨认水龙头上“热”和“冷”的标记,刚看了清楚,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听见洗手间门打开的声音。

 

楚子航快步走来,也没打声招呼就拉开了门:“是不是烫到了,你烫到哪里了?”

“后背,”路明非搭着楚子航的手臂站起来,“没多大事,用凉水冲一下就行。”

 

他话音还未落,楚子航这边已经打开了凉水,在水冲到路明非身上前,他还小心地在自己的手臂上试了试水温。路明非非常配合地弯了弯腿,把自己的后背完整地露了出来。楚子航没敢开太大的水流,因为他看见路明非胳膊上的汗毛因为冷都立了起来。他一只手小心笼住出水口,另一只手放在路明非的后背上给他轻轻地揉着。

 

“你手拿开。”路明非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他声音低,又融在了水流声中,楚子航根本没听到。见过了半天,对方都没反应,路明非重新运了口气,提高了音量:“我说,你把手拿下去,“他的语气有点气急败坏,“你再摸我就别洗了。”

 

楚子航这回听到了,手是从后背上拿下去了,却又转过来捏了捏他的脖颈,换了热水,从头开始给他冲了一遍,虽然是站在外面,但衣服依然被溅上了不少水。路明非侧过头看他,男人的侧脸线条冷冽,他的目光像是贪婪的野兽一样,舔过楚子航的眼眉、鼻子、再到薄薄的嘴唇。

 

“怎么?”楚子航察觉到他的目光,停下来问他。

路明非踉跄了一下,迅速直起身,想掩盖出刚才自己的神情:“差不多了,再冲就要掉层皮了。师兄,给我递毛巾过来呗。”

楚子航没多问,转手给他递过来自己的毛巾:“那我先出去了,上衣别穿,一会儿给你抹药。”

“没那么严重吧?”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还有点针刺般的疼,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楚子航当着他的面脱了那件刚穿上没多久、却已经湿透了的衬衣,随手扔在了洗漱池旁:“家里就有药,还是涂一下吧。”

 

路明非“哦”了一声,拿着毛巾擦起了头,目光却从发丝中穿过,盯着楚子航光裸的后背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天知道在刚才那时候,他有多么想和楚子航接吻。

 

还好最后把持住了。路明非边擦边想道。其实从重逢到现在,他都没和楚子航接过一个吻,情动到深处的时候他也只是发狠地去啃对方的肩膀。

 

他可以跟楚子航搞,但他们不能接吻。情侣才会接吻,接了吻,就是服软默认要复合。就算他心里痒痒的要命,这一步他也迈不出去。

 

“把持住啊路明非!千万别脑子一热就踏上不归路啊!”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

 

05

 

路明非消消停停地趴在床上让楚子航给他涂药,药膏凉飕飕的,刚碰到后背的时候,路明非狠狠打了个哆嗦。

 

“哎,”路明非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不是讨厌别人脚踝?”

楚子航没想到两人沉默这么久,路明非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他沉默片刻,回他:“不。”

路明非有点纳闷:“那你当初搞什么?”

 

“是我怕痒。”楚子航慢腾腾地蹦出几个字来。虽然他语气依旧一本正经,可路明非却硬是从里面听出了窘迫,他憋不住想笑,便把自己的头窝近柔软的枕头里。

 

其实有关脚踝的事情是这样的。

 

距路明非那句“我这不是要追你吗?”说出后没多久,楚子航就被派到某个地方去执行任务了,任务级别也不高,楚子航解决起来倒还算是容易。只是在最后关头,因为一点疏忽,被那个濒死的混血种反咬一口——在楚子航的脚腕上留了一个挺深的伤口。

 

任务顺利解决,回来之后楚子航就直奔校医那儿包扎了。

 

“你以后每天下午这个时间来换一次药。”校医看着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楚子航说道,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今天格外的沉默。

楚子航盯着自己的脚腕看了一会儿,说:“不了,不用,”他停顿片刻,“药我拿回去自己换行么?”

“当然,”医生点点头,心想八成是他不想来回折腾,“那我教教你怎么弄吧。”

 

“教我呗?”楚子航还没搭话,另一个声音就顺着门缝传了进来,随着话声入耳,门也被推开。路明非捏着创口贴走了进来。

 

“你来学?那正好了,不然这个地方自己上药也很不方便。”校医心里有点讶异,他认得楚子航的,印象中这个男孩不是个太容易和别人相处的人。不过,也早有传闻说这个冰山会长和难得一见的S级路明非关系不错,现在看看,也合情合理。

 

楚子航没去看校医,他的目光笔直地落在路明非身上,目光专注像是想要把他钻出个洞来。

“咳,”路明非有点尴尬,“要不还是师兄你自己学吧…反正我笨手笨脚也搞不太懂。”

 

其实刚才那句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的不对,他跟楚子航关系有那么好么?好到别人的脚踝自己随便碰?更何况那人是楚子航,又不是什么芬格尔,插科打诨根本没有用,自己和他估计也都拉不下脸皮来。摸楚子航的脚?别说人家愿不愿意,路明非想,这要是被女生们知道,指不定又是一场厮杀。

 

“不,”楚子航别过头去,过了两秒,他说,“反正,你不是要追我吗?”

 

万万想不到楚子航也会说这样的话,路明非张着嘴硬是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楚子航的口气毋庸置疑,大有那种“你敢拒绝”的态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在楚子航说话的语气里勉强听到了点笑意。

 

路明非一板一眼地跟着校医学明白了,拎着个袋子跟楚子航一同离开。

 

“你来拿创口贴?”楚子航看他。

“嗯……”路明非眼睛看着前方,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楚子航接着问:“你受伤了?”

“没有没有,”路明非这才像回过神来一样,“寝室没有了,来拿点储备。”

楚子航停下脚步,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路明非忍不住缴枪投降:“好好好,我承认,我就是没事来看看……听他们说你任务受伤了。咳咳,我要是说我就是路过,你信吗?”路明非有点紧张,说话也语无伦次。他小心地瞟了眼楚子航。但后者并没有搭话。楚子航心里有点震动。他没和别人说过今天要回来,只有负责他的导师知道,路明非从别处自然听说不来,他必然是去问了,想要从他导师里问出话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路明非见他不作答,自己也不再问了,继续拎着袋子哼着歌往寝室里走。

 

等到上药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楚子航不愿意在校医那里换药。他一碰楚子航的脚踝,楚子航就会微微打颤,弄到后来路明非实在忍不下去,也不管楚子航怎么反应,他照样涂他的药,缠他的绷带,在最后的时候,还用力打了个结。

 

“你怕痒啊?”路明非不怀好意地看他,大有一副我已经抓到你弱点了表情。楚子航没吱声,只是蹲下来把扔的哪儿都是的绷带和药膏一一放好,“还是,你不喜欢别人碰你脚踝?有肌肤洁癖?”楚子航都没答,他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能平淡一点地说出他为数不多的弱点,但路明非没等,他接着说下去,“呃,师兄,你不会是讨厌脚踝吧?我听说有那么种人,对自己身上和别人身上的某一地方都很反感——你这种性格,有点像啊。”

 

没想到那么多年前的回忆,依旧历历在目。楚子航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已经比时候大了四五岁的路明非,仍像个顽童似的窝在枕头里笑得昏天黑地。他记得那时候自己并没搭话,想来是路明非自己默认了。其实他只是怕痒,路明非没再问,他便也没再说。不过,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脚踝,并不代表他不喜欢碰别人的——尤其是那个“别人”是路明非。

 

路某人笑够了,就爬起来,趁着楚子航还在溜神,他坐在床上,鬼笑着弯下腰,伸手去够楚子航的脚踝。楚子航抖了一下,快速伸出手去捏住路明非的,想拉住他。他不拉一下还好,他一用力,路明非的重心就滑了下来,顺着柔软的被褥,眼看就要掉到地上。

 

“哎哎哎我要掉下去了!!”路明非边叫着,手也没停,还挣扎着要去挠他。楚子航伸手一捞,手臂用了点力,把整个人都搂进怀里,路明非的手无处可放,只能乖乖地搁在他的后背上。他不死心,仍加了力气去扯对方,没料想自己也没掌握好力度,“嘭”的一下,两人都摔在床褥上了。楚子航整个都压在他身上,路明非陷进被子里,一抽鼻子,周围都是那股子味道,还没来得及换过床单。

 

楚子航坐了起来,两腿跨开,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明非。

 

“师兄你别那么看我啊,”路明非哭丧长脸,“我知道知道的太多不好……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

 

“说出去能怎么样?”楚子航淡淡扯开个笑容,“除了你也没人敢来碰。”

 

他说完,便俯下了腰,路明非以为他又要来和他接吻,没想到楚子航只是低下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

 

“路总裁,”楚子航声音清冷,倒还真带着点别样的味道,他放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那这次就我来追你好了。”

 

06

 

路明非坐在楚总裁车的副驾驶座位上,他扭头看着窗外。车里的气氛有点微妙,至于原因是什么,他还是能猜得到七八分的。

 

本来并没什么尴尬事,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但路明非并没有任何的不舒服。他心里嘀咕大概真的是分人的,跟别人做这些——比如没复合还能搞到床上去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但如果对方是某些人,或者单指楚子航,那一切就会变得顺其自然很多了。他倒是没什么感想,估计楚子航也不会有特殊心情,可问题就出在两人心情都太轻松,有些话就随随便便问出口了。

 

出家门前,楚子航问他回哪儿,路明非看了眼手机,说回公司吧。

“那个人是你弟弟么?”楚子航说,虽然没明确指出“那个人”到底是谁,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

“算是吧。”路明非回答得很含糊,他并不想瞒着楚子航,“这事情说起来很复杂。”总会有说出来的那一天,但绝对不是现在。他现在自己都踩在刀刃上,步步都走得惊险,哪里还有空伸出手把别人拖下水。

 

别人说楚子航冷面无情,其实相处久了,路明非就知道,他这人就是说什么都很直白。拐弯抹角这个词从来按不到他的身上。楚子航没再做声,但路明非知道,这根本就是无声的询问。以前一遇到这种状况,不出三秒,天大的、下了千百遍决心的事也照样都老老实实地交待,可现在——路明非回他:“行行好师兄,别说这个事了。”他心里忽然冒出一点诡异的洋洋自得,见楚子航点头过后不再理会,这种微妙的心情又瞬间消失不见,到只剩下对自己的疑问了: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之前要谈的合同的事,”楚子航关了车载音乐问他,“路氏和我们的合作?”

“嗯,”路明非有点想笑,本来预估好的一下午的时间留给他让他想办法签这个合同,结果两个人双双脱光搞上了床,现在倒是在返程的路上这短短十几分钟提到了这个话题,“有兴趣么?”

“对那块地,的确很有兴趣,”楚子航回答得坦坦荡荡,“拿下的实力倒是有的。”

路明非使劲搜刮脑海,开始拼命回响路鸣泽是怎么教他应对的,如果对方这么说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回道:“谁说路氏没有?不过是打个幌子,用这个来开个头罢了。以后合作的机会还会有很多,你能保证每一次你都有这样的实力和运气拿下来么?”

 

他说完,根本没等到楚子航回答,自己就笑了起来。

“他教你的?”楚子航也是聪明。

“嗯,”路明非说,“我可没这个本事,拿腔拿调,说什么都带着股官方味儿。不过这话倒是对的,总得有个合作伙伴什么的吧,长久一点的,”他说到这忽然叹了口气,“知道是师兄你之后,突然就不想合作了。”

“倒不是因为合同有什么问题——路氏让那小屁孩搞得红红火火,也不差这个。”路明非心里嘀咕,搞不好这个公司只不过是那个小鬼头资产的一部分,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只不过……”他搔了搔头发,组织着语言。

 

“本来你有这个信心,找一个长久的合作伙伴,”楚子航接过了话头,“可你知道是我之后开始犹豫了,你觉得我们不会长久合作。”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路明非声音有点发闷,“我其实对这些都一窍不通,但就是感觉,我觉得,肯定合作不长。”

是红灯,楚子航停下车,回头看他:“他肯定知道的,知道要合作的人是我,即便如此,他还是派你来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懂了他话里的含义。

 

“合同你带了?”楚子航问。

“没有,”路明非摊手,“这次只是来探个口风的。”

“改日就签了吧。”

路明非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腿上敲着:“你认真的?”

楚子航点点头,然后顺水推舟般地说:“方便追你。”

 

路明非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最后他只好干巴巴地说:“你都不问问我对你还有没有感觉。”

“那你还对我有感觉么?”楚子航接得很快,路明非看了他一眼,才知道他问这话是认真的。他嘟囔道:“我要说没有了师兄你是不是就直接把我踹下车了?”

“不会,”楚子航笑了一下,“没有感觉追到你才更有成就感。”

路明非往后一仰:“真难想象从你嘴里说出‘成就感’这几个字来。”

 

还有没有感觉?你要问路明非最坦诚的答案,那必然是有的,而且还是很有感觉。可感觉能当饭吃么?是,他和楚子航相安无事一起三年,风平浪静到让他觉得也许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可问题往往不是这么简单的,所有故事也不能永不起浪。

 

路明非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他紧紧地攥着。像是攥着一颗定时炸弹,而引爆的条件,没准就是他和楚子航在一起。

 

真是谁也不懂小魔鬼的心啊。他感叹了一句。车在此刻停了下来,楚子航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到了。”

“嗯,”路明非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师兄,我拒绝多少次你就不追了?”说实话,他绝对师兄这个高富帅真没什么理由来追自己这个矮矬穷。

“我说了你是不是打算一口气都拒绝了?”

路明非没答,但他原本就是这个意思。楚子航向来知他,两人原来相处时候也是,无论是他的脑洞还是吐槽,楚子航都能顺顺当当地接下下一句话。

“别想了,你不可能一口气说那么多‘不’的,”楚子航看着前方说道,“我更不会让你总是说‘不’。”

 

路明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认命般地点点头,他觉得真交手起来他可能连两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我先走了,”他边说着,边拉开了车门走了下去,“师兄拜拜。”

“再见。”楚子航说完,从储物盒里拿出墨镜戴上,打了下方向盘,就调头离开了。

 

路明非这才发觉,这一路上楚子航都没戴墨镜,他明明记得因为黄金瞳的原因,他总是要戴它开车的。至于理由,他隐隐约约想到了个大概,可他不敢细琢磨。路明非摇了摇头,踏进了旋转门。

 

07

 

要说楚子航身上路明非最喜欢的部位,第一个就是眼睛。与漂亮无关。

 

“你肯定比不能理解的师兄,”某一次性事过后路明非窝在被子里说,“给人一种你的背后站着奥特曼或者多来A梦的感觉。——当然啦,你这么厉害,肯定没体验过这种感觉。”

楚子航听闻碰了碰自己的眼睛,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双眼睛还有这么大的力量。路明非来了兴致,手贴上了楚子航的眼睛,后者顺从地闭上了双眼,但却张开了嘴巴:“黄金瞳的缘故?”

 

“不不不,”路明非说,“要是黄金瞳的缘故,我自己照照镜子就满足了。”

他说完这话才觉不对,按理来说他并没有在楚子航面前露出过那双金灿如光的双眼。但楚子航没有问。路明非沉默地看着对方,心里琢磨也许楚子航对于他和路鸣泽的事情是隐约知道一点的。即便如此,他仍然这样信任自己。

 

路明非的手向下移了移,滑过楚子航的鼻梁,然后是嘴唇,他一声不吭。

 

当路明非的手落到他的胸膛的时候,楚子航终于有了动作。他一把捏住对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拽了拽。他亲了亲路明非的眼角,暗示性十足。

“我累惨了。”路明非立马举起双手投降。

 

楚子航不作声。因为坐起来的缘故,他赤裸的上半身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路明非眼前。

 

“我现在觉得,不光是眼睛了。”路明非口干舌燥。他话音刚落,楚子航便欺身上前,先是吻了吻他的眼角,再给了他一个深吻。

在彻底沦陷之前,路明非紧紧盯着身上的人,目光灼热。他想到了自己没说出来的那些话:他觉得楚子航始终具有那样的力量,无论他掉落多么深的坑中,他总有办法拉自己回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路明非晃了晃头,醒了醒神。自从碰见楚子航之后,回忆总是呼之欲出。当时的他是无比确信那一点的——有楚子航在他定然不会跟随了那个小恶魔的心,可后来他不确定了,而使他不确定的正是楚子航那次维持了三个月份的任务。

 

那是一个契机。或者换句话说,在路明非看来,也许那就是路鸣泽下的一个圈套。可那时候他已经入了套,下了注。楚子航那场任务有多艰难,也许最后只有路明非自己一个人知道。

 

“谈怎么样?”他跨出电梯门,还没到办公室里,就看见了路鸣泽。

“还不错吧。”他含含糊糊地回答,这一楼层人少得很,大概都是路鸣泽信得过的那些人。

“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路鸣泽像是笑了一下,“来办公室里?”

路明非认输:“好,去办公室吧。”

 

咖啡杯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个声音像是一个开关。

“耍我好玩?”路明非开门见山,语气不善。

路鸣泽大惊失色:“我哪里敢耍哥哥啊?你可真是冤枉我啦。”他说着上前抱住路明非的肩膀。

“喂喂喂我可不吃糖衣炮弹,”路明非抽出胳膊,“你直说好啦,到底要我干嘛?”

“谈合作啊。”

“和楚子航?”路明非狐疑地盯着他,他才不信路鸣泽想法这么单纯。

“楚子航怎么啦?他哪里不好么?”路鸣泽委委屈屈地看他,“哥哥我这可是帮你啊。”

路明非说:“行行好好么?我的命已经全给你了,你要干嘛都随意,非要这么一直吊着我吗?你让我觉得你在下一盘好大的棋,我成天到晚在棋盘上蹦蹦哒哒,随时随地对家都会来吃了我。”

 

路鸣泽靠着椅子,他的目光落到了窗外:“哥哥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啦,我只要你快乐啊。”

 

——我只要你快乐啊。

 

路明非看着桌子出神。这句话他以前也听说过,而且不止一次。

 

“要我快乐个毛线啊?”路明非说,“你以前挂在嘴边的不是‘我们一起来征服世界’吗?说变就变,谁知道你下一会儿会不会变成‘让我们一起成为正义的化身’之类的。”

“原来哥哥是想和我一起去征服世界么?早说啊!东西都准备好了,哥哥一声令下,我们就出发!”路鸣泽双手握拳,看起来跃跃欲试。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明非有点绝望地拍了拍额头,“你其实都知道的啊,但你不肯跟我说清楚。”

 

“总之,我都是为你好啦!更何况,你现在这样犹豫不决,问题也不是都在我吧?”路鸣泽狡黠一笑,“你为什么不肯多相信一下楚子航呢?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信——”

 

“你不信他真的有那种力量能随时随地拉你出来与我对抗,你不信他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拼了命地为你战斗,你不相信,可你又不想相信自己这种想法,所以你总是没完没了地担忧我,担忧我会突然在一天让你也变成个魔鬼,我占有了你的身体,或者你失去了你本身,然后我们真的一起去征服世界了,对吧?”路鸣泽转过身看他,目光凛凛,“在那次楚子航三个月的任务里,我告诉你他有危险快要死了的时候,你要卖命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多顾虑?哥哥,别总是在把自己逼到刀刃上的时候,才开始思考进退。你没那个时间,就算那时候你思考清楚了,一切也都来不及啦。你既没有得到楚子航,也没有快快乐乐地和我一起去把世界点燃。”

 

“我可是一直在给时间让哥哥你选择啊。”路鸣泽叹气,“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路明非没有回答,他的大脑还在消化路鸣泽说过的话。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开口,回应道:“快打我一巴掌,我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二次元,在面临正义与邪恶的抉择。”

 

路鸣泽也不多废话,巴掌也没有真的打。他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了桌子上。从桌子左上角推过来一张请帖。

“想清楚之前都替我工作还债吧,”路鸣泽说,“反正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路明非拿起请帖,翻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韩夫人举办的酒会,”路鸣泽耸肩,“这周五。”

路明非打了个响指:“保证完成任务。”

“我不用你去哪儿谈什么工作,”路鸣泽毫不留情地说道,“你只需要代表路氏出场,在主人眼前晃一下表示自己来过了就行。”

 

08

 

路鸣泽派了司机送路明非去的会场。下车前,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路鸣泽示意路明非伸过双手来。路明非摸不到头脑,却仍是照做了。

 

路鸣泽从袋子里拿出两枚袖扣,低下头一一给他别了上去。后者哑在那里,竟找不出一句话来说。他低头看着那个男孩有板有眼地给他戴袖扣,从他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对方的发旋。有那么一刻,真的给他一种面前的人是他的亲弟弟的幻觉。

 

“还记得这个场景吗?”路鸣泽松开了手,抬头看他,目光狡黠。美好的幻觉瞬间破灭。路明非警觉起来,一般他一露出这种表情就是要开始耍自己了。

“记得,人生里为数不多的牛逼闪闪的时刻。”路明非回答。

“牛逼闪闪?”路鸣泽重复了一遍,身体转了回去,仰头从倒车镜里看着路明非的眼睛。

“是啊,”路明非点头,“我毕业的时候,全校女生的男神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给我戴袖扣扎领带。能不牛逼闪闪?”不仅如此,路明非在心里补充道,楚子航还掺了一脚成为什么礼仪队的,捧着毕业证书上台,当他的面交给了昂热校长。

 

“人总要为拉风的日子付出代价的。”

“是啊,不过估计也就我一个倒霉蛋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他指生命,路鸣泽知道的,“有些人天天拉风,四处招仇恨,简直就是自带光环,也没见付什么代价啊。”路明非嘴里和路鸣泽说着话,视线却落在了会场门口。

 

路鸣泽顺着望了过去。来客正是楚子航。笔挺帅气的西装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肩处腰线处都勾勒得恰到好处,本来他就是个衣架子,现在更是将气质完美地凸显了出来。不少名媛都纷纷侧头,甚至还有几个已经走上前去打招呼。楚子航来了几分钟了,却仍一直站在门口处跟人握手——其中十有八九是女性,还有一个拉住手后就想牵着不放,直把人往会场里带。

 

“搔首弄姿。”路明非酸溜溜地说。

“你现在什么感想?”路鸣泽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路明非拉开车门走了下去,向前走了两步,弯腰对着前排的路鸣泽面无表情地说:“没感想,外面穿什么样管我什么事?裸的我都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小魔鬼象征性地拍了拍手:“要的就是这个,去吧皮卡丘,结束了打电话给我来接你——不过我觉得到时候可能轮不上我。”

路明非白了他一眼:“你别放我鸽子就行。”

“你是我最珍贵的客户,我怎么会呢?”他委屈地皱了皱鼻子,看起来真的像是被哥哥误会后难受的样子。可路明非早就不吃这一套了,他举起双手澄清:“别那副表情,我早就没什么可交易的了,”他挥手,“走了啊,别太想我。”

 

路明非到门口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楚子航了,大概已经进了会场。好巧不巧,韩夫人这时候正往这个方向走,路明非立马站直,清了清嗓子,然后迈开步子,像是联系过千百遍的那样朝着宴会主人走去。可才没走几步,他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因为楚子航也朝着她去了。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想等楚子航走了自己再去——他实在没有那个信心在楚子航面前滴水不漏地打完招呼,他自认没那个本事。

 

不是路鸣泽教,他不会刻意地拿腔拿调说话。在他眼里,飞鸿腾达与平民屌丝的确是有千差万别的,可那又管他什么事?他安安静静活在自己的圈子里,不照样可以过得舒坦吗?他不想看到楚子航打着官腔像其他总裁那样献媚说话,却也更不想他像个榆木疙瘩一样让韩夫人笑话。路明非站在原地,内心无比纠结,顺手拿了杯服务生端着的酒。

 

对他来说,那些事都可有可无的。他自认没什么大的追求,过得舒坦就行了。这话他曾和路鸣泽说过,就在他失掉最后四分之一命不久后——那时候楚子航还在返程的路上。

“我要那么多干什么?有钱有势有妹子,感觉是很不错,但想想也真是累啊,还不如做个屌丝,更适合我一点。虽然听起来很没志向没出息的,但我觉得我没什么大的追求,自己爽不就好了?”路明非坐在宿舍的床上,目光越过路鸣泽望向窗外,“我知道的啊,如果我有钱又帅,也许在诺诺他们传出订婚的消息时候,我能去争一把夺一次;出任务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能拔刀助阵再喷个火什么的,总好过依赖一个小魔鬼。”

 

“可我不是啊。我活了这么多年,都只是个平凡无奇的角色。谁没有英雄梦呢?可我总不至于永远做下去。我牛逼一次都要付出代价的,我没有、没有那么多命可以让我来默默无闻地牛逼,我也想被女孩的目光追随一次啊,可我什么都没有,火柴燃烧完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倒宁愿做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反正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这个角色我现在可是很会演的。”

 

“那是因为哥哥你什么都不知道。”路鸣泽当时是这么说的,他语气万分笃定,不得不让路明非相信自己真的一无所知。

“我倒是想知道,可你每次都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满脸写着‘快来求我告诉你呀’,看一眼就不想问了好吗?”路明非毫不客气地回道。

“好好好,”路鸣泽说,“那你前面那一坨又臭又长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好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说出愿意做一个普通人这样的话来,你难道不觉得权与力真的非常诱人么?紧紧握在手中一次,就再不愿松开!”

“握住它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不是说了嘛,”路明非觉得两个人说了半天还在一个地方打转悠,“与其心惊胆战地站在高处,不如在低处踏踏实实地活。”

路鸣泽听闻嗤笑了一声:“哥哥你可真是太愚蠢了,”他说,“不过我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会体谅你的。可你说的第一句话,我倒是很想反驳一下。”

“嗯?”路明非没想到他要说什么。

“你都去追楚子航了,这还叫没追求?当年你可是暗恋陈雯雯三年都一声不吭的。”

“咳,”事实摆在眼前,路明非有点无话可说,“这不是,人和人不同嘛。”

“对啊,”路鸣泽点头,“人和人不同,对于楚子航你就能有不同的选择,所以你怎么会知道当你握住权与力的那一天,真的会像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糟糕?哥哥你放心好啦,只要你一点头,放掉你那些儿女情长,跟我一起君临天下,我保证,我们一定全宇宙最牛逼!”

路明非呼噜了一下男孩柔软的头发:“中二病还没好呢?”

 

越是路鸣泽这样说,他心里越没底。所以在楚子航从那次漫长的任务回来一个月后,他就提出了分手。那时候他已经毕业。促使他分手的根本原因是他失去了最后一点砝码,失去了最后四分之一的命,而直接原因是那场毕业典礼。

 

转眼,都已经一年了。昨天的事像是在去年,去年的事情像是在昨天。

 

路明非的酒拿在手里也不喝,他站得脚都有点酸了,也不知道韩夫人怎么有那么多话要和楚子航说。他寻思着要不然他先随便找个地方猫一会儿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算了。

 

就在这时候,他抬脚的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他下意识地抬头看,是楚子航和韩夫人,发现了他。

 

路明非在心里骂了句“我靠”,硬着头皮往他们俩那里走去。

“您好,韩夫人,”路明非举了下杯子,“久仰大名了。”他说着,拿出名片递了过去。韩夫人含笑接了过来,路明非盯着她的手纳闷,怎么一把年纪还能保养成这样?

“路先生,久仰。”韩夫人回道,“您能光临是我的荣幸,”她也没冷落了一旁的楚子航,“楚先生和路先生都是年轻有为啊。”

路明非含糊地应了一句,心里琢磨更年轻有为的应该是那个小魔鬼才是。

 

又有人来招呼宴会主人了,楚、路二人也不多留她,顺从地同她告别。人走后,路明非也不知道说什么,百无聊赖地拨弄长桌上的食物。

 

楚子航站在他身后一点,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其实从他往韩夫人那里走得时候就看到路明非了,当然也看到他硬生生停下来的步子,更是没错过后来他硬着头皮走过来时候的神情。别人不知道,他楚子航可是心里清清楚楚。递名片的时候,路明非居然还能漫无目的地溜神,韩夫人却毫无察觉。

 

想到这儿,他心口忽然涌出一股暖意,好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宝物被自己发掘了一样。他盯着路明非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更是加大了决心——这个宝物他得好好藏着。

 

09

 

路明非把身上束手束脚的西服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他沿着街道漫无边际地走。韩夫人的酒会已经接近尾声,他就先溜了出来——反正留在那里也只是充当个背景板。风穿透发丝,擦过耳畔。很久违的,他感觉到了爽快和舒服。那些日子一直压在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压力此时像是被晚风统统吹散了,只剩下一颗年轻的心脏,正用力跳动。

 

他没打电话给路鸣泽,这样随随便便地在大半夜散步也是一时兴起。街上的车少得很,偶尔有那么几辆飞驰而过,路灯一板一眼地亮着,在地上投上大片的光晕。

 

他离开会场的时候没看见楚子航,八成是已经先离开了。坦然说他对现在这种关系非常满足,既没有远到半句话都说不得,也没有亲密到会让他局促不安心存担忧。百人的会场,路明非遥遥一望却总是能一瞬间就找到楚子航——一定是因为他外表开挂——路明非心里这么跟自己解释,但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窃喜,像是他独有的那么点默契,不为人知,非常安全。在感情方面,他做惯了胆小鬼,太熟悉当一个旁观者,他这一生在这方面唯一勇敢过的,就是追楚子航,虽然开头仓促,过程慌乱,但庆幸有个好的结果,他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是因为楚子航在他心里的特别——不仅可以是爱人,也可以是战友,是朋友。在高中的毕业典礼上他委曲求全当那个小小的“i”,没能鼓起勇气对陈雯雯说出一句喜欢;在大学诺诺的订婚仪式上,他也只是站在一旁做一个沉默的旁观者……他所经历的人生非常短暂,爱过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他没想到自己最后会爱上一个同性,也没想到他能把他为数不多的勇气和决心,都给了那一个人。

 

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在身侧,路明非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是一辆黑色的轿车,他心里暗暗地有了个想法。果然,车窗拉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但着实好久没见的人。苏茜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下巴比划了一个弧度,示意路明非上车。

 

“路总?”刚一上车,苏茜就带着点戏弄的语气叫他。

路明非立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饶了我吧,”他苦笑一声,“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师姐”取悦了她,还是本身就没多想计较,苏茜也不再提这件事。她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面上一阵轻松,她的车开得很稳,和诺诺截然不同。

 

路明非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不久前吧,”苏茜说,“刚出了一个任务回来。”

路明非想问问诺诺的消息,但最终也没开那个口。

“对了,我没记错的话,楚子航应该也刚出任务回来不久。”

“师兄?”路明非愣了一下,“他还在出任务?”

“是啊,你不知道?”苏茜有点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他回来工作是真,但执行部那边还挂着名,他时不时也出个任务。”

 

怪不得,路明非心想,照理说他自己回国这么久,总该见几次楚子航了,也不该最近才见一面。“我不清楚,”路明非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分手了。”

“这个我知道,”苏茜看起来全然不在意,“但我以为你还在上论坛的。”

路明非搔搔头说自己最近真的忙得焦头烂额了。苏茜接着说道:“他好像在调查什么。这个你知道吗?”她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师姐你不会专门回来问我这个的吧?”路明非狐疑地看她,本来苏茜大晚上的一个人出现接他就已经够莫名其妙的了,谈了没两句突然扯到楚子航更是令人费解。

“差不多,”她的意图被戳破也不甚在意,“诺诺最近在出一个任务,似乎与他想调查的有关。”

 

路明非心里清楚楚子航想调查的是什么,这也是他进卡塞尔的最初缘由。他的父亲,始终是他心里存着的一个疙瘩。

“诺诺想知道点详情,打电话又怕讲不清。”

“那你直接去找他不就好了,”路明非纳闷,“干嘛过我这一层。”他问完就黯然下来,苏茜喜欢楚子航他是知道的,两人在一起后,苏茜也坦然地同他讲了,她向来理智又克己,可她说话时,伤心的情绪却还是从眼睛里溢了出来。现在碰面,想到那会儿的事,路明非有点尴尬,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苏茜像是察觉到他想什么似的,淡淡应道:“我已经放弃了,”她说,“从那次任务开始。”

 

“你知道吗?楚子航以前出任务的成功率很高的,但受伤的频率却不低。他不太在乎那些……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在用痛感提醒自己什么。可自从你们在一起后,”苏茜声音很轻,“他很少再那么拼命了。”

“那是因为人老了……”路明非张口就来。

苏茜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她摇了摇头:“不说这个,其实是诺诺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的。”

 

——我师弟失恋了是不是像个被欺负的小白兔啊?我现在没空,你既然回国就帮我去看一眼,要是眼睛都哭红了再替我顺顺毛啊。

 

红发女孩咋咋呼呼地跟她说,看起来态度随随便便,但其实还是蛮关心的吧?

 

“如你所见啊,”路明非说,“我好得很。”

苏茜耸肩,既不同意也不反驳。她是拐过路口后才看到路明非的,本来只是随便逛逛,却刚好碰见了要找的人。当时他一个人沿着路慢悠悠地走,西服随手搭在手臂上,看起来蛮不在乎,只是随便地散会儿步……可她却会觉得他在等人。

 

两人都是沉默不语,过了五六分钟,路明非看着窗外,马上就要到自己家了。拐了个弯后进了小区,苏茜给他停在了公寓楼下。

“我会去再联系他的,”苏茜说,“但我觉得他恐怕不会和我讲清他要调查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明非觉得女孩的笑容里有那么点苦涩。

“那我先下车啦,”他拉开车门,“好运!”

 

苏茜同他挥手告别,其实她之所以回来看路明非,也不光是因为诺诺的一句话。她自己也很想知道,现如今他们两个如何,受到她当初那么爱的那个人的关怀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大概什么放弃的话,都是骗人的吧。

 

10

 

公司会议,路明非坐镇,路鸣泽坐在离他最近的那把椅子上。会议已经开了四十分钟,虽然路明非已经在挑重中之重在说了,但积攒内容太多,无可避免地也讲了很久。

 

突然,刺耳的铃声穿透静寂。

 

路明非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他的手轻轻搭在桌面上,还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铃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催促什么。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路鸣泽靠在软皮转椅的椅背上,微微仰头看着他。路明非接听电话后站了起来,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捏紧电话而发白的手指关节。他像是想抓住什么,用了很大力气,可最后不过是指甲刺破皮肉,徒留自己滴血罢了——他什么都没攥住。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高层人员都屏息静视,生怕打断老总的重要电话——他从来没在会议上接过电话。过了大约半分钟,路明非缓缓放下电话。他抬起头,目光一个一个地扫了过去,然后落在了路鸣泽脸上。他看了片刻,说道:“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先散会。有不明白清楚的地方找小李谈。”

 

人都散去,空旷的屋里只剩下路鸣泽他们两个。

“是昂热的电话,”路明非吸了下鼻子,“他叫我去拯救世界。”

“我知道,”路鸣泽坦然自若地点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路明非说:“他以为我是奥特曼还是蜘蛛侠?四代种出现了,现在苏茜和楚子航都被临时派去参加任务,哦,还有我一个炮灰。”

“唉,放心啦哥哥,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我会放心再让你来?”路明非瞪他,“我还想好好活下去呢。”他还揣摩着要不要再和楚子航谈一次呢。

“可是,”路鸣泽歪头看他,“你最终还会求我帮你不是么?只有我才能帮到你啊。”

 

路明非看着他,不禁想到搞不好这就是路鸣泽的一次计谋,打破他所有美好平和生活的假象,把他再次打入到那个充满杀戮与鲜血的世界。

 

“就算我自己去能怎么样?”路明非说,“我好歹枪法不错,体能也训练的蛮好,我没有言灵,但我跟诺诺学了好久的包扎急救,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在你看来都是小事,甚至都入不了你的眼。在卡塞尔的四年,我一直都太依赖你——”

 

他的眼前浮现出重逢楚子航那一天时的场景。昏暗的灯光,绿色的软皮座椅,修长的手指,依然熟悉的轮廓,还有那双眼睛。

 

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想了想那双眼睛,然后重新开口:“你说得对,我不够信任楚子航,他信任我十分,也许我只能还给他八分,”他有点挫败地叹了口气,看向远方,“可我是一个男人,就算我手无寸铁,我也依然想站在他身边,”路明非的声音很轻,“我不知道我能给他多少力量,但这些力量是实打实的,我自己给予地非常坦然放心的力量。”

 

“更何况,”路明非撇嘴,“他们俩那么牛逼,能不能轮到我上都不一定呢。搞不好我只是去送个盒饭。”

 

路鸣泽沉默地看着他。

“你帮了我太多了,”路明非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偿还,你说我来当总裁,在公共场合替你出现,我觉得蛮不错的,总比一直吊在空中强。可我能一直借下去吗?我总要还的,最后我会还不起的。我还想好好做一个普通人,不用心惊胆颤地度过每一天。”再多想一点,这每一天如果都能和楚子航在一起,也许会更不错。

 

“这么说你不想要我帮你咯?”路鸣泽说。

“我……”路明非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路鸣泽挥了挥手:“那我就祝哥哥一切顺利啦!”他说着,走到旁边的办公室里,不知拉开抽屉拿了下什么,又转身回来。他站在路明非身边,把手里的东西推给了他,是一把手枪。

“你不是说你枪法好么?借你个工具不用什么代价的,”路鸣泽耸肩,“我可是爱的你啊,不想让哥哥你随随便便死得那么快。”

 

路明非摸过手枪装进衣兜:“你说,”他表情严肃,“会不会半路被警察截下来带走啊?这带枪支犯法的吧!你一直私藏这么久?!”

 

他说完,也没含糊,换了身衣服,简单跟路鸣泽告个别后,就乘电梯下楼了。路鸣泽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

 

路明非刚走出旋转门,就听见汽车鸣笛声。他顺着望去,发现是楚子航的车开了过来。他拉开门坐在副驾驶上。

 

楚子航摘了墨镜,转头看他。路明非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只得开口说话打破尴尬,他有点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去?”

听到问话,驾驶座上的人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他的右手按上了路明非的肩膀,楚子航侧过身去,毫不犹豫地吻住路明非的嘴。他们两个接了一个漫长的吻,等到楚子航松开他的时候,路明非觉得自己舌尖都麻了。

“我当然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隐隐约约的笑意。

 

他说完这句话,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挂档,启动,车飞驰而去。

 

任务的难度和想象中差不了多少,更何况配置还是超高级的。

 

苏茜在某个知名百货大楼楼下等着他们的到来,她认得楚子航的车,看见他们俩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也没露出半点惊讶表情。“她找过你了?”路明非问,然后得到了楚子航肯定的回答。他们三个绕过建筑物,从后门鬼鬼祟祟地进了大楼,再悄悄拐到楼梯间去——他们只能走楼梯,现在整个十六层到十八层都被警方封了,理由是不明原因的爆炸。

 

“你们先走一步,”路明非潇洒地挥手,“我点根烟再去会会那个爆炸男。”

楚子航回头看他,沉默两秒:“你别想去坐电梯——如果中途被爆炸波及你就出不来了。”

被识破意图的路明非暗搓搓地捏了捏自己腰间的枪,任劳任怨地跟着楚子航和苏茜爬楼梯。楼梯间里有声控灯,走一层亮一层,最先打亮的总是走在最前面的楚子航。

 

“我觉得对方是有预谋的,”路明非气喘吁吁地说,“先耗费敌人的体力,再一网打尽——你们说是不是?”

面不改色的两人扭头看他。

 

走到十五层的时候,就能非常清楚地听见爆炸声和警方人员交涉的声音了。现在楼上应该没有警察在,因为传入耳朵的都是扩音器发出来的声响。四代种是突然觉醒,所以不光是混血种没有防备,他自己应该也还处于茫然的状态。

 

三人到了十六层,楼道里空无一人,玻璃碎片和墙皮洒了一地,橙黄色的灯依然不知疲倦地亮着。看起来四代种的脑子应该还不怎么灵光,只是没完没了地发动言灵毁坏周围的东西罢了。

“还好这个敌人没什么脑子。”路明非小声嘟囔。

“这次要活的要死的?”苏茜低声问。

楚子航答:“尽量活着吧。”苏茜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弯了弯嘴角。

 

“我数到三,苏茜左边,我右边。”楚子航下达命令。“那我呢?”路明非问。楚子航想说原地待命,可考虑再三还是从网球包里拿出一把枪给他,这和路鸣泽给他的那把很不同,枪身通体黑色,偏轻,看起来非常轻巧灵便。“看准时机开枪,”他说,“打眼睛,”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保护好自己。”路明非点头称是又回了一句你也是,但心里觉得应该是轮不到自己出场才是。

 

苏茜微微弯腰,手里也拿着枪,但不是手枪。路明非看了咋舌,心里琢磨怎么一个个都藏得这么严实。“准备好了,数吧。”苏茜说。

“三。”楚子航一声令下。苏茜双腿迅速发力向前奔去,楚子航也不落其后。

“我靠,狮心会的一个个都这么不走寻常路吗?”路明非挠了挠鼻子,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墙面走,时不时还要注意不要被脚下的玻璃碎片绊倒弄出什么声音来。没过多久,他就走到了大厅,四代种站在地中央,苏茜楚子航一左一右,看起来默契十足。

 

紧接着,路明非就感觉到空气变得滚烫,微弱的波动渐渐蔓延到他这边来,古老神秘的龙文顺畅地从楚子航口中念出,言灵君焰发动!男人犹如离弦的箭一般猛地跳起,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剑,双眼瞬间变得金灿如光,火光将他包围,空气中仿佛凝结了紧张的分子,路明非屏息凝视,不敢动一下。四代种也没有傻愣愣地站着,虽然双眼不够清明,但五官足够灵敏,他迅速弯腰,紧接着火团就在楚子航前方出现。苏茜找准时机,下蹲,举枪!火花在四代种身上炸开,身上附着的鳞片有一些被高温烧焦,但更多的还是冷森森地贴在皮肤上保护着脆弱的肉体。

 

楚子航察觉到四代种的攻击,猛地弯腰,借助爆炸的气流迅速在空中向另一方向扭动腰身,然后带动双腿,硬生生地在空中拐了个弯!剑直指敌人的心脏。

 

一瞬间烟硝四起,路明非只见一团火在四代种周围飞速跑动,苏茜也爆发言灵,一时间辨别不清敌与我,但惨叫声却清晰得很,路明非只是稍微辨别了一下,就知道是那个四代种的。痛苦的呼叫在空旷的楼道里散开,撞击在墙壁上再次返回,不时有鲜血溅出落地,火团的跑动渐渐慢了下来,楚子航的身影越发清楚, 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伤,唯有手臂似乎被四代种的锋利的指甲刮出一道血痕。他拄着剑,停下来调整呼吸,苏茜也站在他身旁。四代种的头耷拉着,肩膀却端着,看起来诡异万分。

 

烟慢慢散去,下一刻,那个四代种就嘭的倒下,双腿跪地。身上竟然有几十道伤口迸出鲜血!鳞片都被割破,足以见那每一剑的力度。

 

“我就说啦搞不好我只是送个盒饭而已嘛……”路明非松了口气,乐颠颠地就往楚子航那边走。下一秒,他的步子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混血种,倒挂在房梁上,双手抱肩,一张脸直对着路明非,离他的距离不过几厘米。混血种慢慢笑了起来,嘴角牵起诡异的弧度,像是一直裂到了耳垂处。双眼黄澄澄的,头发也因为重力原因倒垂下来。

 

“我操——”路明非喃喃,“最怕敌人有脑子了。”他说完,抬手就是一枪。

 

11

 

这一枪打空了。但却提醒了楚子航和苏茜。两人迅速回头,楚子航更是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路明非的方向跑来。

 

“谁他妈说有两个四代种了啊??”路明非怒目圆视。

苏茜摇头,跟敌人拉开距离:“我也不清楚,任务报告里说的确实是一只。”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从大厅的各个角落有不少东西钻了出来——说是东西,是因为路明非很不愿意称它为人。他们的脸像是被什么覆盖住,走路的姿势也奇怪得很,非常像是死侍。

“人一背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啊。”路明非说。

 

楚子航的耳机里传来昂热说话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出了点意外状况,”楚子航说,“四代种不只有一个,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数量?”

“四代种目前一个,那些类似于死侍的目前差不多十几个——”他说完就是一声非常响亮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他看着窗户,顿了顿补充道“不,大概几十个吧。”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有东西从窗户上爬了进来,一个接一个的,把他们三个人包围起来。但并没有主动发起进攻,似乎在等着什么命令。刚才的那个混血种也不见了身影。

 

楚子航根本没有半刻的犹豫,暴血二度!再次发动言灵,像是一枚子弹一样坚决而又迅速地朝着一个方向突围!不少死侍被他冲过来时带起的火焰而击倒,但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又爬了起来,慢悠悠地朝着他们走进。

 

“支援到达大概需要三十分钟,”昂热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能拖住么?”

“拖不住还能怎么样啊?!”路明非拉过楚子航的耳机喊了一嗓子,然后抬手,冲着周围胡乱打上一气——反正都是敌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拿枪的手也不是那么稳当了。苏茜抬枪开了两次,然后又垂下手臂。

 

“——他们是人。”楚子航说。他的后背紧紧贴着路明非的,后者能清晰感觉到他滚烫的温度。“被操纵了?”苏茜反应极快,“我知道这种言灵。”

“找刚才那个混血种。”楚子航下达指令。但他们周围大概是四五十人,一圈一圈将他们包围,并且还有愈来愈缩小包围的趋势,很难从中间找到刚才那个。

“我觉得长得都差不多啊。”路明非咽了口唾沫说。

 

楚子航这时候猛地按倒一个人,用手肘撞击了一下,那人马上倒在地上,半天也没有动作。“看来还是能让他们不动也不死。”苏茜说。

“不,我觉得,师姐,好像哪里不对。”路明非说着指向了窗户,又有一个人从下面爬了上来,那人还穿着衬衫扎了领带,看起来就像是开着会呢就被派上来了。

 

“只要有一个不能动了,就会立刻补充出来?”苏茜咋舌,“这简直就是在开外挂!我记得这个言灵并没有这么大的范围,而且这混血种突然出现的也是莫名其妙。”

 

——开外挂。

 

路明非听见这话震了一下,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可以肯定的是,”楚子航说,“那个混血种必然在最先出现的那批人里——目前没有人离开这里。”

“所以呢?”

“苏茜帮忙统计。”他话音刚落,就瞬间杀出,朝着一个方向冲去。从路明非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人的侧脸,线条那么坚毅,右手握着剑的骨节都泛白,鳞片在他身上慢慢浮现出来。他的背影那么决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可以把他打倒。可是——

 

“你不会赢了那个小魔鬼的,这一切大概都是他操纵的——”他这一声声嘶力竭,紧接着语调和声音就降了下来,他喃喃地说,“你赢不了的。”

 

说完这句话,路明非觉得心中有堵墙,轰然倒塌。像是他拼命建起得防护在这一刻变得脆弱如同薄纸。

 

那一瞬间他无法判断楚子航到底回没回头,或者是否有刹那的停顿。他在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对方的背影。周围非常安静,苏茜的枪装了消音器,那群被控制的人又不发出声音,唯一能听见的就是楚子航挥刀刺破敌人时的声音,还有那句、非常清晰的传到他耳边的话。

 

他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再一次挥刀斩破空气,“起码我们可以并肩。”

 

印象中楚子航从来没说过类似的话,路明非很想掰开看看他的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他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到处都是血腥味儿,他被好好地保护在圆圈的中间,半响,他咧嘴笑了起来:“得令!”他笑得傻逼兮兮。

 

苏茜守在了窗户前面,目前为止那里是唯一能有人上来的地方。她举着枪站在窗口,路明非心里暗自保佑可别什么人拍去照片了;而楚子航站在路明非前面两三步的地方,不停地有人在他身边倒下;路明非也没有闲着,楚子航把最后一个弹夹扔给他,他换上后就开始开枪,但都是往下打的那种。

 

又是一声闷响,楚子航忽然喊他,路明非浑身一震,赶忙集中精神去看,楚子航抓着两个人的衣领,分别向左右扔去,在他抬手下蹲的一瞬间,他就看见一个男人,那个人男人咧嘴大笑着,口水都顺着下巴流了下来,他的嘴角咧得很大,眼睛也眯着,看起来很奇怪,像是再也合不上嘴一样。

 

不用楚子航说——起码出了那么多次任务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路明非抬手就朝人的脑袋打去,他猛地按动扳机,开了三枪,那人却仿佛不会感觉疼痛一样,朝着楚子航和路明非一步一步走来。苏茜背对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再说那里就够她忙得了。

 

路明非感觉汗水顺着脑门流了下来,手心也都是汗。他拼命动着食指,但却听不到中枪声音。弹夹里没有子弹了。“妈的!”路明非骂了一句,“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他说话的时候,男人又走进了几步,他看起来不急不缓,血透过衣服流出来也不自知一样。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短刀,楚子航被那两个人牵制住,根本脱不开手做什么——他一松手,苏茜就会麻烦地很多。他最后什么都没做,回头看了一眼路明非。

 

“我靠,”路明非低声喃喃道,“要不要这么信任我啊。”

 

男人的短刀已经快贴到楚子航脖子上了,楚子航也没有坐以待毙,他向左偏了一下,把手里人扯过来替他挡了一下。他在思考对策,他需要他们俩都活下去——他以前不会有这种想法的——路明非做得菜很好吃,虽然他平时懒很少愿意下厨;和路明非接吻做爱也很好,把背后交给他也很好,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睡觉的时候能感受到另外一个人的体温了;他很少想去争取什么,可那一刻他这种想法非常强烈:他还没追到路明非,他们还可以有无数个一同起来的清晨,想一想他都觉得心里发痒。

 

他愿意相信路明非,可他更怕路明非会再作出什么交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会有这样的情绪。所以在大学的时候他拼命训练自己,他需要变强;他也拼命训练路明非,他希望他能独当一面。他听见路明非那时候的话了,对于路鸣泽他也隐约知道一些,他没有问,他想等路明非想讲的时候再说。他也许赢不了路鸣泽,甚至很有可能在对方眼里他什么都不算,可他还是无比地想和身后那个人在一起。

 

身后不断有人站起来,他能听见声音。这些被控制的人就像是不会痛一样,等缓过来能站起来后他们就会继续摇摇晃晃地走来。

 

短刀再一次逼近。

 

“蹲下,楚子航!”

 

楚子航毫不犹豫地蹲了下去,手却丝毫不松,他觉得自己手指大概都磨破了。

 

紧接着他就感觉头顶上飞过什么东西,等他缓过神来,发现居然是把椅子,也不晓得那一瞬间那个男孩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椅子扔得还算是准,好歹让那个男人停了一瞬间。椅子落到地上,男人就继续朝前走,这时候楚子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碰了一下。

 

路明非迅速从衣兜里翻出一把手枪,银灰色的,楚子航没有见过。他也不瞄准,直接按动扳机。他开了四枪,因为距离不远所以枪枪命中。

 

楚子航缓缓松开了手。屋里一时间寂静无声。那群人像是被按了关机键一样倒了下去,大概醒来后就会忘掉这里的一切。男人双腿跪在地上,目光呆滞双眼无神,片刻后,他也朝前倒了下去。

 

“居然真的是麻醉弹。”路明非晃了晃手枪,然后拉楚子航起来。苏茜这时候也察觉到楼下不再有人上来,她也松了口气,回过身来。楚子航则联系了一下昂热,让他派人来善后。

 

 

“刚才是不是帅爆了?”路明非问。

“嗯。”楚子航说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还感觉有点发麻。苏茜则耸肩,遗憾说自己没有看到现场直播。

 

三个人下了楼,门口就有卡塞尔的人接头,简单交代清楚后,苏茜就跟着他们回去处理伤口了,而没怎么受伤的楚子航和路明非则表示不用麻烦,他们俩就并肩朝着停车场走。两人之间很是沉默。晚风吹过,吹散了刚才打斗时的燥热。

 

路明非目视前方,满脸严肃。他的左手却悄悄勾住了楚子航的。感觉到右手被人攥住后楚子航回头瞥了他一眼,后者眼睛里都是得逞后的笑意,脸却还板着。

 

楚子航扯着他快走了几步,走到车前楚子航把他塞进副驾驶,自己绕了半圈去开车。他坐进车,还没等路明非说话,他就掰过他的下巴接吻,不讲究技巧也不考虑温柔,两个人胡乱吻了一通,直到嘴唇都麻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两人额头相抵,缓了一会儿楚子航才坐回去开车。在他们的身后停着一辆黑车,驾驶座上的苏恩曦看见他们走了,便回头看后座上的路鸣泽,等着他的指令。但她看到的,却是这个人望着窗外在出神,他的脸映在车窗上,没什么表情。

 

12

 

早上醒来的时候,路明非觉得自己浑身酸痛。身旁的人却睡得安安稳稳。

 

他是被光晃醒的,昨天晚上他们回来连灯也没开就互相拉扯着往床上走,当时脑子里混沌得很,哪里还管拉没拉窗帘。温顺的阳光服服帖帖地爬了过来,晃了床上并肩躺着的人一脸。路明非还很困,眯着眼睛就往被窝里钻。他动了动腿,身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可他懒得管,靠着楚子航的裸露在外的肩膀蹭了蹭,就准备睡个回笼觉了。

 

但还没找到舒服的姿势,旁边的男人就被他的动作弄醒了。楚子航的手覆了上来,顺着他脖颈沿着脊柱一节一节地抚摸下去,最后按在了那个酸痛的地方。

 

简直就是无声的询问。路明非在心里嘀咕。“不疼。”但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然对方的手指铁定要伸进来自己检查,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他自己。

 

昨晚路明非自己根本没有多想。从大楼里走出来,他就抛开了那些所谓的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楚子航那次为期三个月的任务里,他付出了最后四分之一的生命,换回一个健健康康的楚子航,之后他本以为大概从此就要遂了小魔鬼的心意了,但出人意料的是路鸣泽居然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敌人不动,但路明非却是怕了——他不知道路鸣泽是什么打算,现在这种安稳像是种假象,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的心时时刻刻被吊着,因为他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天,他会在变身成和路鸣泽一样的小魔鬼,会不受控制地杀了楚子航。

 

分手的时候非常仓促。仓促到路明非根本记不得当时楚子航的表情。他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对方那句没什么起伏的话。楚子航说:“我不同意。”现在回想,能让楚子航坦然了当地说这样一句话多么不易,可那时他什么也考虑不到了,一心想着从他身边逃得远远的。

 

他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或者说再见面的时候也许楚子航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但结局往往是预料不到的。路鸣泽和他说的那番话,也无疑使他更加动摇。

 

“我们复合吧,路明非。”楚子航说。

 

这一次他没有低头看那部手机,那部锁屏提醒着他已经把自己的命都卖出去了的手机,没去管什么路鸣泽。

 

“好。”路明非回答。

 

他想了又想,犹豫半天,还是告诉了楚子航有关路鸣泽的事情,他说的只是一个大概,粗粗略略但足以表述清楚他自己的心情想法。

 

“也许他说得对,”路明非说,“我不是足够的信任你,我也不信我自己。可我现在觉得这些管我什么事呢?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两个还打不过一个人吗?”他说完咧嘴笑着看着楚子航。

 

是的,到现在为止,他依然觉得楚子航和他自己都无法战胜小魔鬼,但那不重要了,他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知何时会来的危机而日日夜夜地恐慌,也许那样才是遂了路鸣泽的心意。从他不久前安排他们见面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路鸣泽一定料到这种结果,他不怕顺着他的心意,反正这种顺着最后开心乐呵的不还是自己吗?走好眼前的路,比什么都重要。以前他不信,不信自己这一生会被一个人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他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还没学会两个人的生活。但楚子航在拼命努力,他自己也没理由原地踏步。

 

最后话都说开,楚子航对于路明非那些小心思也都一一了解。心一舒坦,身也轻松。两人在清晨又轰轰烈烈地来了一场,最后精疲力竭地窝在被窝里睡到下午。醒来后又互相磨蹭,简直没完没了,像是要补全这一年亏欠下的似的。

 

晚上的时候他们拉了窗帘,路明非蹲在垃圾桶旁边数套,楚子航则去煮面。他身上只套了条裤子,上半身都赤裸着。左想右想,他还是起身去厨房找楚子航,贴在他身后面觉得凉爽无比。

 

往后的三天他们门都没出一步,饿了就随便煮点什么,剩下的时间都黏在一起。有些时候只是亲吻但并不做到最后。路明非去桌前打游戏,没过十分钟,楚子航就会挤在他身边看他。像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紧贴在一起一样。互相咬着嘴唇,没完没了地吸吮,唾液顺着下巴流下来也浑然不知,眉眼也都被男人彻彻底底地亲了个遍——然后像是不够一样,楚子航又从上到下地吻了一次,落在嘴唇的时候还是路明非没把持住,张嘴就伸了舌头进去,最后还是勾缠了好大一会儿。

 

第四天的时候路鸣泽打电话来叫他回公司,楚子航也接到秘书的电话。这才回想起之前两人谈得那个合作的事情还没最后签字画押。

 

路明非冲了个澡,连饭也没吃上一口,也急匆匆地下楼往公司走。到了公司,路鸣泽在他办公室里等他,男孩坐在椅子上,面向窗户,看见他进来了,才转过椅子。路明非搔着头看着对方的表情,他觉得这个男孩应该是支持自己的。说实话,他从未对自己有半点不好的时候,他说他是自己的弟弟,那大概他也是希望哥哥过得好吧?

 

没等半个小时,就有人进来通知楚子航他们到了,路明非和几个高层在会议室里迎接对方。楚子航和另外两男一女走了进来。坐定后谈了几个详细问题,路明非就把合同推给对方。

 

楚子航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含义不明。路明非忽然有点紧张,他总觉得眼前这份合同特别像是结婚证书,路鸣泽和周围这一帮人就像是见证人,见证他们这对儿狗男男终于喜结连理。楚子航接过秘书递来的笔,没有一丝停顿地在路明非的名字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他放下了笔,路明非便站起身来:“祝我们合作愉快。”他说着,对着楚子航伸出手。

 

楚子航也坦坦荡荡地和他握手,面上什么也看不出,只有路明非自己知道,这个男人刚才不动声色地挠了挠他的手心,挠得他心里发痒,可对方说出的话还是那么一本正经、严肃认真,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是楚子航破天荒地笑了一下。

 

“合作愉快。”

 

-END-

 

 

 

感谢您阅读至此。喜欢这对儿,喜欢得要命。这篇写时就很用心,也是努力了很久,发之前改了又改,很希望自己能把那种心情表现出来,未来的事情还没有到来,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担扰,走好现在的路,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最后,希望你们能喜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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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ee

给我热度🗣
楚路党w可能随时有其他Cp不定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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